永利集团首届东坡校园文化节精品活动
截至目前, “双鲤迢迢一纸书”第六届老员工诗歌节已完成各项相关工作,活动受到来自全国各地学子的热情参与,经广泛征集稿件、专家评审后,现将第六届老员工诗歌节优秀创作奖名单进行公示。
公示期3天,2023年5月27日-2023年5月29日。公示期内如有异议,请通过书面方式联系。
组委会邮箱:
siyueshihui@163.com
第六届老员工诗歌节旧体诗优秀创作奖名单
第六届老员工诗歌节新体诗优秀创作奖名单
旧体诗展示区
【优秀创作奖】
《水调歌头·长江颂》
虬龙踞华夏,千古颂涛波。昆仑连嶂激浪,呼啸越巍峨。横贯神州称壮,东跃平原入海,终与浪花和。若道水何势,今古共吟哦。
东逝水,千古月,友别舸。古时迁客,挥泪常咏月悲歌。水击千年波荡,今岁粼粼却是,时代换新禾。且看东流水,又奏盛年歌。
《鹧鸪天·探春》
草浅林荫幽径长。波微霖细漾池塘。
絮飘初柳权舆翠,脾沁新泥俶落香。
白首逸,少年狂。老蛙喜雨伴身旁。
莫言秋日深寥寂,盼看三春阡陌郎。
《七律·脊梁》
赤子离别雪影茫,步伐坚定意铿锵。
少年易勇生侠骨,岁月难折铁脊梁。
十载春秋流水逝,一心戎马日光长。
此乡痛饮辞别酒,何处倾谈泪雨凉。
《念奴娇·大学前夕的卧铺火车》
旅箱提往宁西线,告别城市和你。越境川岚齐后退,硬卧火车迢递。熠梦廊灯,掀窗浩野,淡月凝蒸汽。匡镗彻响,中原无数经纬。
谩说虚构前程,都成注定,此际循钢轨。满载离愁千万趟,共我拂星穿隧。路线图中,聊天框里,历历郊原缀。长深高速,故人今夜眠未。
新体诗展示区
【优秀创作奖】
《五月又下暴雨》
朋友在中午离开南昌 前去沿海谋生
他带走过去
我们在南昌的记忆。整个中部
都在暴雨 五月我们活在水里热里
地核正飞速倒转
蒸煮我们的锅炉。先是水汽弥漫
湖北湿透江西 你从口琴中
吹出艾溪湖十孔的乌云。
夜晚你也曾是江西的状元
骑马游街 大吼一声好不痛快。
你的绣花球抛入湖中
桥墩定住我们在此地的一个小时
城市的声音被鸟用喙敲定
你说你记得但你会记得什么
在你搬离的出租屋曾汇聚四方的口音
你可以在音节中成泳 灵魂就义成
黄庭坚、王安石和唐伯猫
怀揣着考卷夜晚将自己的字迹珍藏。
我们曾攀山而来飞地 围绕篝火
我也是那个猿人啼不住声音
看你又过一山。你去谋生呵
你把诗歌留给了我 带走疲惫的口琴
沿长长的路一直唱
23年是一个清爽的夜晚
你坐在即将搬离的 那个冒着寒气的房间
23年是一个清爽的夜晚
壁虎驮着地球在玻璃珠上寻找平衡支点
你的泪匣开鞘如四月的暴雨
是谁将你的心穿透你会记得 越来越冷
黑夜拖着它乌云的披风进门擦肩你
蹲在椅子上 像波浪搅动着房间柑橘的凝视
请把打量放回果盘 那不是你昨日
请回的印度神。疲劳在空中抛来抛去 有时你
两个瞳孔像漏水的池塘
饥饿打盹进入。我们的晚餐时间过去 楼下
餐厅的垃圾袋存入气候的险象
给世界留下脓包 客人走进玻璃门然后发笑
因你的口琴在咖啡馆里如声带腐烂
水杯压抑桌上的热气 屋檐沉默将旁白拉花
在表面的语言快要融入春天。
你呀即将搬离自己的生活 你身体发皱的山群
在丢进果盘旋转的柑橘上爬行
有一角失足霉变的指纹熵溢出太平洋。
你下巴城市墓碑般焊接的疤痕
现在或许不见。而工作时那只爬行的柑橘
会变成彗星将你撞得左右摇晃
它会突然闹钟般发声 “先生 午夜随雷暴到来
水果需尽快服用 欢迎您再次光临房间。”
过程
这个下午 一群寒鸭淌过乌云的河流 灰色在
下落。高空中棕榈叶飘散自己 草场
更深的羞赧卷起水雾藏入。感谢四月 你来到
我的身边 我们就变成两只鸭子
在雨水中摇动彼此的羽毛前进。到河的
对岸去 去孵化我们崭新的生活。
雨水洗濯风的苦难 不再咀嚼我们整夜反刍的
争吵。小桨拨动雨季前进
往西的河岸上 天色渐黯淡 草场平静吞吐着
下一次呼吸。
青年公寓
走出门 警车正拖拽这个世界前往急救
突然就一下子陌生。机车后方
快递箱里正装满城市的雾气 升起不为人知
雨夜升起一列颤抖的鲸群往北而去
那天我们在海底进行冷僻合唱后聚散如铁轨
滑行你种植在美洲的雨林让时间茂盛。
这个周末你不再走进前生 不成为波塞冬
只成为骑手握紧油门 任凭树叶下潜风的深度
你挥舞手中的长矛刺破暴雨的夜晚
前去拜访不同的门廊。偏离人们的生活
躺在我们只值三十块的青年公寓
有夜航车沿斫伐的神经一一巡游而过。
那本放在桌上的情诗你读至尾声时忽然失控
那段铺架在你神经的轨道被山崩暴雨掩埋
你种在遥远大洲的雨林被砍伐开垦如偏头痛
屋顶铁皮发疯卷尽茅草 那是谁从雨中
抱回他孩童失窃的黄金时代?一夜黄历翻动
我们的青春将会如二月这般雨水繁荣吗?
身着长衫我们会在夜里写下几个茴香豆吗?
进入床铺 我们枕着补丁来堵住后脑的炉膛
应该再往里填些柴火 最好加聂鲁达来引火
应该再高一点你眼中升起的青年火焰。
青春读完后就请把它折角收起 退下门锁
在江水蚕食的日子里隐没如轮渡慢慢搁浅
从时间徒劳地撤退进东亚的城镇送餐。
我站在水边
我站在荒地 看吹起的冷风摇晃枯树。天空
正在换季 男低音 寒水围绕
在树林里修饰明晃的晚春。多么危险
我们在涌动暮色的颤音中熟悉
青山的修眉。鸟群已在一地疲倦中歇止
直到最后 你已不再习惯争吵 流水洗净我们
手中的泥。野火中殆尽的秦淮曲
渐扶疏 我们两处距离的板块在作抵抗 乌云
攀上松烟 灰尘在光中跳跃。
黑比耶方糖
——一九七九年瓦夫什凯维奇给阿尼娅
春水在我们的阳台上流逝 刚经过波兰
日子拍打着老城墙。你回到家 清洗衣物
夜的轮转从黄昏的手中浸入黑夜
水的涡旋环绕六朝的兴亡。窗外 乌云正压向
我们的城池 一个世界的光线方糖般
投入苦涩的咖啡杯中。有时你躲在木桌下
年轮的厚度减弱鸟群良久的辩论
我杯中糖块还没有融化 雪场上今年依旧
挤满了人 铁匙如雪板撬动寒流的冷锋。
我们将盆栽搬入室内 隔壁的圣诞树落满灰尘
我们的镜子在地上破碎 水在其中
侵蚀波罗的海湾 锋锐地拼凑出十二韵母
我们不解其中的意义 更想成为岩石观望昼夜
彼此的生活 在将要过境的龙卷风中落脚。
只是黄昏 汽车在楼下亮着双闪
店铺的卷帘门嘎吱作响 庭院昨日举行的宴会
消失 篝火熄灭秋千的晃度使杂草疯长。
你不再说着母语 舌尖卷过整座欧亚大陆
透过拱形门窗 雨夜路灯在你相片里折射
风声的拉花。今天我们在城里 想着你的国家
将头顶的焦糖色搅动如龙卷
过境冷锋切割桌上的面包如隔开两种未知。
苦咖啡 我已不再熟练地加入你墓碑般的糖块
街上行人消失 落叶在风中铸就孤单 1979年
连日的雨水搪瓷热雾 你不在我身边加入糖块
我们的波兰已变得远了,阿尼娅。
伯纳乌球场
伯纳乌的球赛看皇马欧冠 在第一排我们被
绿茵涌动。他把球踢到你的饮料
化了就激起交响的碳酸 他把球踢到你的眼球
我们就震耳
然后欲聋。白杆搭建天顶的雨棚 人群纸片般
叠在一起 交织想象他们让你输赢。
在西班牙遥远的夜空下 呼声纷纷爆炸进你的
米花 在第一排球传到了你的生活
哨令员监视我们划分时间 分数已经在他手臂
纹身。好吧接下来 我们学着他吹起诗歌
号令寒流南下 穿上绿马甲
我们忽略盘算的生活一起为生活欢呼
你买了大衣柜塞下你的湖水 整晚我们听见
水浪声好像我们在船板上游荡。
你押上了屋檐 我押上燃烧如树叶的古典
在悬停的足球上划分彼此的疆域
这是属于你的欧洲 此外是亚洲 是我的生活
西班牙一夜 球还没有进入网中
你没有将我套牢。我滑入你手枕的长江
让武汉进入夏秋冬 这一夜的火树银花在你的
舌尖炸开 周四清晨在寒冷的天气里松口
成为巫山千里的云雨在你的呼气中。
绿波廊
雨水拍打夏季的小船 木色四溢下
新绿的树叶。还没有登上这座不系的舟 搁浅
在生活之中 身体已轻吞一半的水线。
镜面从碧色下至深绿 你不在
清圆的十里之内 青山纷卷起鸟飞跃云的
帘帷。你来的时候 只需要动作再轻点
竹影摇摆下草声会带来五月的清话。
我们在去年的天气下泛舟 暂短的时间 荷叶
珍惜自己的抽发 喝醉了的灰卷尾歇息在巢穴
你来又走 波纹陡然沉入水中。
国棉六厂大礼堂
春鸟煽动螺旋桨促使地球前进 废礼堂里
攒动的人群退潮长椅 somire 最后一次合唱
让我们以沉默替代掌声。喉腔滑行过世纪
之年 将会有23年的星舰在发间攀火爆炸
你在黎明外石块般朝我投掷击掌声
这必死青春的解体在三月 湿冷俟候太空厂房
往复的歌唱。历史是诗人名字 我想象
我们是创生的棱柱或土卫六寒冷的轨道
会有肱骨作指针跌宕这环形的胶片
会有旧的电影院无涯倒塌作一团 在你枕骨里
硌痛着思想的漁网。我们要在空中
把吉普赛的鱼群赶下大气 听木楔寻常响动如
呼伦贝尔。漫长的春夜就要收寒 今晚我们
在近地的太空纺纱黄金 撑起青岛
一条沉重的梦 柳腔将我们从舞台卸下如螺丝
将有别的青年代替我们润滑时代的巨物
我们该怎样以灰椋或钢铁记住他们的名字:
水镜台、长椅 孤单的铁骑声从东海折回。
冷水烧灼我们颤抖的后代 从皮肤跌落而下
你杂乱如一夜被谷歌翻译的雨
落向回潮的窗帘 孤单占领这房间方寸的小号
车流行此被你的鼻子分流 呼进煤油吸出风电
山要倒下后爆破 你的路今夜将会平坦如你
土层中迎面地铁撞上的二八大杠折如纸片。
人们依次从长椅退行 这些时日的歌声在礼堂
荒芜落灰 你在身边承纳松动的年轻人
他是你的孩子 你来落座后幕布将为他掀开
国棉六厂大礼堂,七零年代登台演过大合唱
《求学思乡记(组诗)》
(一)故乡备忘录
凹凸的夜与昼来回淹没我的嘶鸣
天空的咸味应归责海浪于漏风的牙缝突围
我紧握斧钺,不敢将思念轻易交付
捂腮帮跪蛙卵前十步远,有无跃进
的黄粱煨我一梦之遥
友邀同去侗乡细数升起的烟岚
我固执不让故乡只路过而非终点
启程是破土而生的到付
梦里拓印不出破译关卡的指令
宁远遁殆尽,余温趋冷
雄者不饮鲸尽之液
身体里有口亘古不化的井
酒下去,故乡浮上来
(二)海岛游离录
怕涨潮顺来的风
因而在河畔戴上护目镜
总得有什么来敷衍
一鞠被吹乱的轨迹
吐泡的鱼,瘦削的云,他们吻后恋爱
不能同秋天晚熟的很多,比如水草
早早就用流水声为自己超度
蜗壳重还是龟壳重,问涛和大地去
宣纸写的深情殆尽于赝品
哭过了就悄悄地远遁,不试余温
成长的喜悦骤失,也可以渐灭
稀释炉膛的焰火余下腐殖质僵卧
黑白之外存在掩体,翻过去换防
于是,我们有了海岛,也有了清晨
(三)异乡逢友录
七个写诗的人在菜糊味里为酒狷狂
却被旁桌的吵闹磁吸成哑剧
雅致不足以在宣纸构成篇幅
极力避免人间烟火处突兀起脓
瓶杯作为自流井,与泪腺挂通
供埋葬某些不可言的错失
含爱情、青葱、理想添加剂,故致命
热浪撕成蟒,拗断髻和桔梗
叶簇于一切歃血之盟下为刀下鬼
笑饮苦酒,苦唱笑歌,而已
这群被剪去尾鳍的青年被血痂冠名成诗人
没有路人停留听他们荒唐的箴言
三千万人只找到七个同类的濒危物种
鱼会逡巡,腐殖质之上交媾,张翕
归纳演绎出以下情况不可存活:
…水至清、星至明;幻到猛犸时代,
一沓长满绿毛的桑葚使我悱恻不已
(四)小城返乡录
中学六年在市里,大学四年在异方
故乡这座小城同我的关系,变得
谈不上明朗,每到返乡之初
要用单车去温习。每一条巷
就是一页台历,一箱亟待拆封的信纸
个体户们用去年的词汇吆喝
径尽处的轩窗在风中失语、煽情
一如唠叨的父亲,使我熟悉,使我安心
用车轮轨迹填充陌生、验证偈语,
顺手将虎符另一半契入,借此
告诉小城:我是它的亲信
因为出入无常,我们对弈,但不是假想敌
被故乡的月镰,割疼了全身经脉
温习街巷,是疗伤的药引
《叹词,或事物的黄昏(组诗)》
黄昏叹词
Ⅰ.
我很痛苦,这是大词
可痛苦是一只鸽子,一直落在瘦小的
井沿。这是语言的修辞
她往井里倒下废弃物和三月的落樱
落樱?只是我经过黄昏时,群山的哭泣
她比我更痛苦?还是她更像一只鸽子?
在成为猎豹之前,你始终要像
一只温驯的博美犬
会摇尾乞怜
或者偶尔露出爪牙
吃一株苦荞的春天。
苦荞会有痛苦吗?还是说,一切都是她
她又是组成我的某部分。
当我沉浸在语词的陷阱中
她踩过一片雨水,变成了猎手。
Ⅱ.
确定不是猎物?你的父亲
是怎么死去的?或者
她穿的白色鞋子,没有被积水
蘸浸?我总是在想,一个人究竟
要有多勇敢,才不会流下泪来。
那个时候,他的头发还没有发白
就像,很多年,院子中不曾有雪盛开。
她认真拼凑破碎的父亲,
你的父亲面带微笑。
到底是什么在隐喻,多年前的悲剧?
她变得更美丽,更聪慧,更懂得抒情
也更加像你一样
一遍遍进入如蓝瀑的天空。
Ⅲ.
我,你,她,他,具体的指代
让“我们”更加漂浮
如暮晚的鹤,下一瞬可能就投林尖唳。
我们还会犯相同的错误,
爱同样的人吗?
错误?又需要修正到什么程度,
才能扶正这世界?
越来越大了,你需要一些更
细微的限定,以确保成为一首诗:
她对着梳妆台,拔下了几根白发
好像父亲的痛苦终于移植到了她的身上
可她永远无法理解,你的白鞋子
为什么还在废墟上站着?
Ⅳ.
她也像落樱一样,早早死去啦
可她好像一直活在我身边,像父亲一样
有时朝我微笑,有时骂我混蛋
我总会感到一种遗憾:她还没有见到
院子里的蔷薇,
还没有听到流水的争吵。
唉,你耷拉着古老的叹息
哎呀哎呀,不要这样啦,
她总是这样怀有理想主义
像他一样。像它一样。像祂一样。
而我能给予的所有,
就是默默祈祷,默默祝愿。
淋浴叹词
Ⅰ.
凌晨十二点半,淋浴喷头洒出的温水花
在说,这是个不错的礼拜六。
电流在今晚不会衰败,不会消失。
教堂的黄昏安静,质子有傍晚的祷声。
你是如何想到教堂的?是因为
灰质的皮肤有上世纪的起义吗?
Ⅱ.
茶歇香味的沐浴露,总是会占据你的
一部分,你会想到曾经爱过的女人
你们一起变成陌生的清晨。
木质和茶香交融在小小的隔间里
你仿佛误闯了被薄雾笼罩的森林。
你沉浸在这样的瞬间,流水缓缓洗去思念。
Ⅲ.
洗发膏换过很多款,却依旧没有
选出最恰宜的答案。头皮屑总有很多
仿佛雪花、斑块、父亲的咳嗽和母亲的哑默
这些已不够具体,遥远到回忆遭遇失效
童年的河水还在童年流着,肥皂泡胀大
在夏日的午后有斑斓的色彩。
Ⅳ.
柔顺的水花在肌肤上游移着,热水澡
挪开重复的疲倦。镜子中悬挂的倒影
是衣物对我的哀悼,多少年了你依旧
在摇摆中,做笨拙的空心人。
黄色的红色的绿色的道路,还在造神。
你的爱人离开这里,你读懂一只飞鸟的投林。
玉兰叹词
Ⅰ.
刚开始是细微的白,像十三月的雪
或,祖母的霜发。木兰初绽,
春就从山的那头赶来。
一匹马从河岸经过,骑马的人
追着鹤。
Ⅱ.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
祖父骑着毛驴,吟诵《离骚》
巡狩着
一生的疆域。
他的身影,在玉兰膨胀时,突然遁去。
硕大馥郁的玉堂春,迎不回
客死异乡的草席。
Ⅲ.
玉兰比我们更饿
所以,它一夜之间
吃下了整个春天。
这是时代最后的黄昏,
这是祖父最后的叹息。
Ⅳ.
祖母一开始哭。
玉兰就开始败了。
一个风雨飘摇的清晨,
祖母望着春水,煮了一池辛夷
祛风散寒通窍,这是她
多年痛疾中——
得到的一朵药片。
Ⅴ.
兰舟催发,泪眼
又迎春。祖母站在暮年
会摘几片花瓣,晒上一些玉兰
有时泡茶,有时蜜浸。
有时坦然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她的一生,像玉兰一样清白
又像灰褐色的枝干,深具北方的苦难。
Ⅵ.
时隔多年,院子里的玉兰依旧盛开
祖父与祖母,成了屋檐下的
春燕。父亲与母亲
骑马追鹤,还没有归来。
多年后,我
捧起一片玉兰,
用树干,打了一副上好的棺材。
Ⅶ.
父亲和母亲,如今躺在里面
我也变成了那个
骑马追鹤的人。
有一天,我从河岸走过
看到他们的墓地
突然明白:玉兰再不会开了
他们也永远留在了我的童年。
《河流镜面书》
覆蕉
风声鹤唳,你踩着谁的梦来,蕉叶的枕边
藏着鹿角。它逡巡着朝露的眼光
在你耳中,那些失粘的词句不断显现,你吟诵的
乐章在我贯穿伤口中繁殖。高举起被动的双手
掌纹如衣带般垂落。你砌筑的皮囊如此温柔,为何
假手于人?我枯萎的云台,已载不动一场春梦
初生的雁群雨水般呱呱坠地。它们望断的
也许就是我的目光。萧鼓漫长,潮湿的日色
咬紧你们的间色花帕。落水的蛇形身影。追逐着
你,在细的弓弦上,情人们的消息被一一中断
玄鸟吞食着的,也许就是你的祭火,你刺配的
只是你自己。春天的苔藓布满河床,你丢失
的正是洄游的那两尾。良玉生烟,你的宫室楚楚
女墙威严。那些寂寞的烽火,已生满
衰驰的蛛网,它们的脸色,像你一样
“我消瘦的笛音与梦境正秉烛于何人梦中的哪片
落花?”你在镜中问及云雨事。也许
她正在另一人的梦中梦到我。“皇帝陛下,
你的后代也消瘦如此。”你以豹尾鎏嵌的
另一个空间,水波缓缓走进你
你惊起的音尘该是多么深重,在松木与灌草
宿醉的朝云中,在我结痂伤口浮肿的粳米
中,你的叹息滚滚而来。我暗生的白发与皱纹
会和铜镜一同赴约,在你我对饮的酒杯中,你
赤裸走出。并含笑呼喊我的姓名
循着雨迹走出,蕉叶悬置的树林,我失眠的脚步
徘徊其中,“王失其鹿”,在你曾经眺望的树冠下
你照常清拾起往日闲落的桂花
汉广
只能是这样,在对岸,只能有一棵树
和你相称。你永远也望不断
一面镜子的背面,正逐次投掷
她的形影。牛角,暖玉,春水,流云
当你想起她时,她即非她。许多东西
纠缠在你眼前,你只好坐进泛黄的天气里
柳叶困顿于新生的南方湿地,你也不能例外
蹄铁无声,目光中止于狩猎的途中
鲁国的缟素正向她,捻着兰花走去
萧萧。你一无所得,也并非一无所有
“予及汝谐亡”那些妄谈生死的誓言如此
沉默。霜浓马滑“你会成为哪位君王的注脚?”
跫音凄楚,“我们的幽会地已爬满薪楚。”
在你的抒情中,她逐渐坍缩成一滴泪珠
继而成为一个符号。你不得不一遍遍拼凑她的
面容,重诉她的名字。火焰由此上升,并熄灭
汉江经行处,落月追赶着你,我们的遇见
恰如一滴飞溅起的水珠。乔木在你怀里倾倒
我为你编织起辉煌的冠冕。你打马如飞
羽毛滑落在如谜的夜晚并唤醒一座沉静村庄
我们如此热烈,如同爱情难以长久
你熄灭一个人的目光随意如熄灭一盏油灯
沉默如约而至,我也耽于去年亭中不能停杯
当我望向你时,汉江再次流淌起来
忽地横亘在我们中间
越人歌
“将有一人死于谋杀。”在悠悠众口中
你迅速褪去自己的躯壳,涉水的人永远无法
得知舟中白骨的姓名。桨板如歌,你在水中
看见自己,继而失去。你的指纹
温软如此,不能清洗一条绅带。
你我深知,美好的事物常常招致爱情,你奇数甲骨
激越的钟声,是谁凿刻,你将由谁占卜于谁?
艾草灼伤的足迹与裂痕,走遍你的全身。你发梢
湿黏如笔在陶器上写下谶言“追赶本身就是一场奔亡”
失去爱情的人不容爱情,众口铄金,你失意如一根
消磁的铁针,逡巡于舟木。“公无渡河”
你的礼貌厚重如一件蝉衫,遮盖住狡黠的月色
你我之间,究竟有些什么?于是,你翻转袖口
树木拔地而起,日子横陈江上。那些惮于
秋声没有脱口的,正被秋声娓娓道来。
山鬼
是的,我不歌颂爱情,我歌颂爱人
隔着一切未曾抵达的东西,你投递
一切未曾投递过的,秋水,烟草
和发簪。任何没有意义的事都使我想起你
落下一个字,就是一封信,鹤的脚印在
漆封中逐渐显现,你也逐渐走失
在冷的天气中,呼出一口气
如同吐出一句情话“人无心即死”
无非是这样。越女和更多人
正穿过你,她们抛下的衣袖
在河上,带不走一颗苍耳
而你正穿行于青萝缠绕的十字街口,如
秋天的第一只候鸟,你厌恶严冬
经历后,更加畏惧。你便开始伐木烧柴
火光四起,橘黄色的皮肤从中
生长,你便想起我,便又一次投水
便冷。那些舞蹈和虎皮正重新勾勒生的意义,鹿角相抵
你我皆知,蛇尾结绳只可能是古人丢失的故事
可是如今夜深风紧,冷的只有我们未交换的
皱纹。焚烧羽冠,都是轻的霜雾。梦织就的
烛火不断流失在我敲击的案台。恰如湖中
落石所遗失的背影。那时你端坐于前,沉静
如一只翠竹。我正想起你,秋天渐深了,“神在
砍柴时想到我。”
白头吟
那些溺亡在雨中的人不相信雪天*,在子时乌鸦
会暗结它们的身子。我们奔亡途中遗落的饵料
已越过岑寂的颓墙,在东门捕获一双金鱼。它们的吻
暖如巢穴,那么软,那么痛。再往东你会看见我
幸福的尸骸,玲珑的津涎,幽闭的裸体。我们怀着眉宇
相撞的隐痛,抽刀如水,抚过山林,头颅纷纷落下不分东西。
暮色四合,夕照坐满我们曾啜饮过的酒杯。
“郎君请饮雄黄,明日香囊即朽。”我听见佩环激鸣
五月的雨水注满我们的车辙。待字的秋千在寻我,那叫人
留连的蜜制钥匙,在敲我。我暗合的绿蜡,失焦的身影
冻结着谁的春天?陌生人,我知道你在寻找什么,你登墙
的脚步还留在昨夜。你环伺重重典籍来到这里,绝不是为了
成为猎物。我重掩的门扉是不是也紧锁着你?
我们昨日倚靠的那棵树,已成简牍闲置案台。你极力挽回的
手臂,是不是我曾经抬起的?我举起的能辟除蛇蝎的酒,将由谁
饮下?她们闪烁的目光,是不是曾提起过我?琴声响起时,那些
乌有之物正簌簌拂还阶前。你告诉我,落在我肩头的那抹白
是不是只叫做云?
似拾遗句
狐址
你只可到此,不可越过。*古寺悬于月边,你在镜中
偷窥到的只能存在于彼端。你挑灯执伞,断颈而还
低声叨念自己的姓名不敢顾身。断桥脚下长满白芍
你隔江调笑的那一朵,又在冲谁盈笑呢?你失手打碎的
杯盏,如今重又聚合在何人唇边?她浮动的细腰,曾在你
掌中歌舞的翠袖,正由何人眼中投向另一人?这眉眼包
不包括你?她的尾巴这样暖,曾让你脊背发寒的素手
温润而紧张的耳垂,她在听谁?
山门外的石狮,你多少次掠过它的搜索,如今为何庆幸
看见?你狐疑的脚步又要骗过谁?不如休去,你瞧
她在等着你呢,你失色的嘴唇与咳嗽,是不是也在唤
她倾酒?“且快尽吧,莫推脱了。”她的声音那样
软,为何不再看一眼?你们饮下的苦酒,曾合掌许下
同饮同休的誓,她可都记着呢,你背弃的还有你自己
你看她脖颈处可还有和你相同的红线?此去渡河行舟
蓬山迢远,不如先吃些素酒
那些跳脚的野树,你们一同倚靠过的,正伫足等待
谁呢?你易衣而遁,会不会被他错认?你惊慌的
脚步,对他来说也许正是归人。为何不提早言语
她为你绣下的鸳鸯锦帕还未结线,慢些,你腰间
缀饰的香囊中还藏着她的秀发,行慢些,你们
私结的缡缨快要散了,且行慢些
你既来,为何要走?你锈绿门环曾摔碎了多少梦影
她都数着呢,你别回头,她正在你投下的阴影中注视你
衷心感谢
全国各地学子的热情参与
与我们一同书写
充满希望的明日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