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利集团首届东坡校园文化节精品活动
截至目前, “双鲤迢迢一纸书”第六届老员工诗歌节已完成各项相关工作,活动受到来自全国各地学子的热情参与,经广泛征集稿件、专家评审后,现将第六届老员工诗歌节获奖名单进行公示。
公示期3天,2023年5月25日-2023年5月27日。公示期内如有异议,请通过书面方式联系。
组委会邮箱:
siyueshihui@163.com
第六届老员工诗歌节旧体诗获奖名单
第六届老员工诗歌节新体诗获奖名单
旧体诗作品展示
【一等奖】
《念奴娇》
虚空拼凑,渐斜阳孤倚,红蓝交错。听取愁人歌唱处,铺垫银河星络。连锁时空,平行世界,独自伤漂泊。诗歌游戏,写于书页边角。
说起我的曾经,月光和梦,一切都如昨。仿佛春风藏树尾,吹散少年同学。往事飙尘,街灯巷口,回忆无轮廓。重来惟有,花开留待花落。
【二等奖】
《水龙吟·登江湖楼怀苏东坡》
泛舟划破鄱阳,起风吹绿山前后。空蒙云水,参差台榭,可能依旧。十里荷花,万家灯火,一堤杨柳。唤春波欲醉,夕光渐落,懒垂钓、闲搔首。
漫道文章如斗,望江湖,包罗万有。天南海北,放歌归去,邀朋唤友。彭蠡口歌,石钟山记,忘情时候。算斯文万世,扬修播美,忆贤明守。
《鹧鸪天》
一别临安到越州。西山几度夕晖流。
那知柳岸三千客,偏照湖滨十二楼。
扫愁帚,钓诗钩,无人对饮只凝眸。
今朝但欲残阳醉,不问朱门万户侯。
【三等奖】
《无题》
我所思兮在瀛洲,芦苇疏疏正仲秋。
更欲因之到银汉,惯看织女会牵牛。
美人荧荧兮,颜若兰苕之雍容。
此身悠悠兮,婉若天含之玉峰。
绰态吐光华,云髻曜秋菊。
思之不可辍,见之应忘俗。
沐兰泽兮含若芳,皎如日月舒其光。
惜乎拙笔无文甚,怅然不得盛文章。
迩来独倚竹窗下,夜半从容听沸蜩。
阶前已见坠黄叶,雨落心田生愁苗。
因余心其杳杳兮,望高天之寂寥。
叹相识其未远兮,忧前路之迢迢。
月入镜华转,澄澄照古今。
凉风不解意,飘飘吹我襟。
惘然无所思,惟念远行客。
飘零谁家子,俯仰为陈迹。
我本江汉一腐儒,难支病骨赴长途。
逡巡数载风尘意,萧瑟西风脍鲈鱼。
今夕复何夕,思君欲见君。
何年携手看江月,清夜茫茫渺无垠。
《水调歌头·江岸见春归》
郁郁江心柳,灼灼岸边花。粼粼风过波起,春色染烟霞。欢笑声声入耳,稚子掘沙正喜,江岸众人家。叹此三年里,苇荻复成葭。
荆楚地,庚子岁,数年涯。天桥同济,书此功绩后人夸。风雨同舟回望,数载春光已逝,再赴共观花。江岸殷殷暖,春已遍中华。
《儋阳别序》
白羽翙翙照海色,青草离离起宫商。
叶堕隳摧桉榭老,椰抟涯角重来阳。
沧浪坠晚舴盛色,流苏蘅皋舣轻航。
朝欢暮宴嬉接笑,南宿北斗七星光。
声收歌断月露冷,人闲风悄末夏长。
复是将冬未拥旄,曾仗春景点潇湘。
尺素难托锦鲤信,冷风送断水成双。
唐胄魁举志录久,钟芳书生岭南荒。
迎炙三日得金字,枯老终身无功穰。
琼州渡口漳闽静,闲吟不听官曹伤。
故客觥筹终相忘,新颜举杯又一场。
我便姑酌彼酒兕,维以周南不永伤。
天公落雨忽将至,碎砸揉消星河上。
蒲团稳坐穿席过,苇岸渔歌月堕江。
大风末有青萍见,庄生别梦蝴蝶香。
宁灯长明烽火少,念念还思请缨枪。
云销雨霁新月虚,窗推扉掩人相望。
粗布单芥缠头短,细缠五色臂丝长。
万里寒光又积雨,海畔云山起东方。
照古柔橹不停棹,山复恰似走来相。
青云洛水空为瘡,露湿晴花学楼香。
昨日已入沉浮道,明月歌吹在儋阳。
那堪欢声乱雨声,忍把长吟换浅唱。
似将汪洋添屋漏,愁思滴空带围凉。
红泪不胜春闺怨,白云应老死他乡。
拳拳心语絮絮唱,共滴海门一夜长。
新体诗获奖作品展示
【一等奖】
《昏灯阅书选》(组诗)
01游园惊梦——与友人汤显祖书
与君念君
文昌桥,打马而过时必须饮食宋瓷
雕花腹中褶皱,铸造躯壳陶罐,做一个
流落千金坡,落定路口的迟钝圆滚滚。
吞吐千秋未改的车水马龙,时有骤雨
交响为清脆的投币曲,虚构一场
横渡壹、贰、叁、肆佰年的打赏令。
你用苍苔答复青砖的方式告诫我:
“来博物馆!来博物馆记得撑伞!”
举头三尺,倒淌临川万历戊戌秋
偶遇古风穿堂,便淅淅沥沥旧时节
可我做了容器,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杯把
我伞是悬吊江南的芭蕉,遮拦不下
你泣血为书的淋漓。索性拆解再拆解
《牡丹亭》的书名号,似解封骨血里的
老酒窖。是该醉,何不醉?快来——
快来取我一樽愣头青的梅花酿
唱新词,打翻形同虚设的旧程式。
酩酊过后,你打坐于弥留的河床,潮汐
涨落头顶,你与我叮嘱:免哭,免僧度
免牲,免冥钱,免奠章,免崖木,免久露
雨后初霁,我在桥头捡拾碎瓷。人生如梦。
与僧念君
与君共渡抚水之僧,与我对弈无何有之乡
“落子无悔。”僧纵横捭阖于人间棋格
置风水,置春秋,置生死虚空一朝暮
置我佛慈悲,再置阿弥陀佛。
风铎叩动,月色渗于春水,白露悬檐
如断柱之香,烟火已断,余灰不死。
我所轻易攀岩,朝圣阶梯,自由香客脊骨铺砌
见菩萨低眉,见金刚怒目,见而未见
打禅语,打妙语,打隽语,打隐语
打暗语,打谶语,打谵语,打哑语
出家人爱打妄语!——僧,语焉不详。
“去路无多。”我心猿意马于庙堂高耸
念今古,念常变,念鬼神,念出入,念而
复念:“情之所必有,理之所必无。”
如如不动,再念因果
——念也妄念。
与伶念君
棋也败定,心也败定,好似孤株玉茗
复又寻梦临川,落花于流觞曲水
撑渡漏水之船,待候笔墨垂钓
新鲜出炉皂罗袍,或是典当
身家性命,换取含苞待放山桃红。
纵使戏台冷落,虫蠹凤冠霞帔,亦有
对影自照活色生香,揉捻于气泡酒
发酵铜镜里的涩江南,阳春三月雨含酸。
唱念做打,逼问迟暮还魂的瘦牡丹
消磨以檀板声、锣鼓声、丝竹乱耳声
声声入耳,却也哑然于梅雨惊打
垂柳丝、浮游丝、银绞丝、烦恼丝
丝丝入扣,似高山流水的七弦丝。
时遇太虚蝴蝶飞沉,形如玉茗落花
拜君门下四百年,做点染,做胭脂
做粉面桃腮,做瓷肌朱唇,做勾眉画眼
做伶人,做南柯太守,做黄粱一梦
做对镜自照下九流,看玉簪,看紫钗
看空里拈花,却不是水中月。
02灯下海错图
行千里已行之路,读万卷已读之书
不如梦游坠入倒碧落,以惯性
打捞镜花水月。将方块浮标铅印
再提笔素描,勾勒双螺旋的鱼丝线
保持悬梁刺股的姿势,垂钓——
速朽之化石,胜过无何有之永恒。
若干个被掀翻的月夜,我在挑灯听海
源自早年惊觉,以五感迫近
搁浅之扉页,得见鳃叶翕动、翕动
再翕动,或闻而不见之呼吸。
要穿越,就穿越,这形同虚设
16开的印刷墙。何不速速起身
失重于灯火昏黄冷板凳,就落水
又呛水,再潜水,以知觉裹挟
枫叶鱼、空须虾、鬼面蟹……
是洄游,是浮游,是漫游,是神游
夜游无人问津的新翻印、旧黄昏。
或必然,或偶然,或仍然,或忽然
风吹帘动烛台覆,就如此引燃
蠢蠢欲动的海错图。有一页
又一页,再一页,内页失火。
页页含盐,失火就失火!
聂璜与我彻夜沉坐,至月落
以假寐救火,静候前世海风
今世吹,吹法螺,吹余灰
灰飞烟灭——且慢!慢徒留
纸灰盐雪,飘落如鲽,融落为水
弥漫案台逼仄:成深海,乘方舟
唯恐梦先觉,万物早已覆没。
此刻我提笔忘字,诉诸刑,判水族
死而复死,活而复活
再一次。
03钞录山海经
“太乱太乱了!快从我体内走开走开!”
这喋喋不休风雪夜,骤霜寒,欲吹熄
我手钞录的暗余火。它已焚得太久太久
——再徒留,大雪皑皑之扉页,在烧录
再烧录,广莫之野,香烛泪,冷烫蚀
深蹄迹、浅爪迹,故有山海异兽失踪迹。
迹迹缀连,如如不动五藏山:
西昆仑,打坐参禅,梦与神司会谈
辩古今奇闻,食薲草,忘却人间苦黄连
北敦薨,朝发九天行大荒,闻婴啼
自沉黄河水,要抢救,千秋炮烙之恸哭
中原望,岷山水,水流长江生南国
做乌龟,做犀兕,做玉石俱焚之青翠
东泰岳,猎野猪,生擒命定庄稼主
祭天子,祭神巫,祭来日儿女黄泉路
南丹穴,常与凤皇舞翩跹,唤颅为德
翅为义,脊为礼,胸为仁,腹为信。
东西南北再缀连,看万籁喧哗俱回声
再看虎蛟入泿、玄鸟栖湖、蠃鱼出海
生饮大泽,死落沟壑,是遗骸
再以粒粒象形而漂浮——水经注。
古文字,新春秋,或伯益,或大禹
或无人破译,这不语怪力乱神的新甲骨
以字句凿刻,我苟且千年的灵与肉
刻宗族,是无名;刻碑铭,是无字
再有今人刻象齿,一念焚身,是因果。
“太乱太乱了!快从旧山海过来过来!”
【二等奖】
《西行》(组诗)
枯倒木
许多云杉和冷杉,枯朽后
相继倒下,横亘在湖边或密林深处
阴冷,被冰霜覆盖。不远处的那棵
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松鼠拜访
轻巧的枝桠早被人拾去,当做薪柴
只剩主干,多像我们年轻时的豪言壮语
如今,上面长满了地衣、苔藓
与杜鹃花的幼苗,仿佛它们也在低语:
高大地活是多么辛苦,现在想尝试一下
矮小地活
隧道
有些名词,一听就是深邃的
上补洛、洼里别、白岩子、红石哨……
像雪山上高悬的夜空
深邃到有星辰坠落,很久才会传来
炸药的回声。通车那天,许多人来了
许多人走了,许多人穿过隧道看见了夕阳
许多人在附近修建了寺庙
供起了石塑的神像,神像的目光
慈悲、温暖,人们左看右看,都说像夕阳
离开后,我总觉得对谁有所亏欠,那天
我仅仅是乘坐大巴穿过了
十六条隧道,就好像已经走完了
许多人戴月披星的一生
月光之城
他乡的月光,一入世就暗淡了
唯独这里的,时刻保持着湿润和轻盈
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洗净的,月光下
每个人都手握清泉。濯足,净面
让一张羊皮在流水声中复活
准备着,在乌云来临时,献出自己全部的洁白
他们偶尔也会饶恕,一些微小的阴影
比如,在他们的居所,必须有一面镜子是空的
无人打理,长满荒草
用来陈放心中的日月
转山客
进了山,就要放下心中的水
背靠岩石小憩时,女人放下背囊
揉捏着装有糌粑的羊皮袋
男孩放下疲劳,在祖母的怀里睡去
天寒欲雨,路还很长
一生都在沟壑间行走的人,早就放下了飞鸟
男人呆站在原地,两手空空
——该放下的都放下了。他们清贫,此刻
除了过错,一无所有
金身
十五年前,他和弟弟放下课本
跟着师傅,为佛像修缮金身
法相庄严,巧夺天工。明日完工后
他们就要跟着师傅去另一个县
那里还有几尊,衣冠蓝缕的菩萨
夕阳西下,弟弟拖着水管,在院子里冲脚
泥水散发着金光
他摘下安全帽,坐在门槛上抽烟
十五年了,他从许多个住持那里,取走了香火钱
算是功过相抵。他用这些钱,问药、还债
供妹妹上学
他早有一个念头:等弟弟结婚、妹妹毕业
就彻底遁入空门。作出决定的那天
大殿上的乌鸦,为他沉默了很久
火把
时至今日,仍有远道而来的异乡人
寻找古城的下落,经年的迷雾
遮住了歇业、转让的启事,一些仅存的消息
也被夜色覆盖,今夜有暴风雪
灶台冰冷,橱柜上有一罐小粒咖啡
那是男主人留下的东西
她独自坐在壁炉边,冲泡方便食品
手机播放着晚间新闻
——又有许多大事发生了,但她不为所动
凝视着墙壁上的时钟,她的眸子像一口深井
深井里,有人高举火把
《万物在行走中拔节》(组诗)
火车穿越戈壁滩
大千法相,尔心强加;无心无相,无相无心。
————《古身毒小乘虚无吠陀经》
火车从重庆开往新疆,千万年不变的戈壁
至今仍悬挂着一枚锋利的月亮,反射出幽冷的光
那个在吐鲁番下车的老汉微笑着打招呼
坐过来和我说话,方言和普通话在他喉咙搅拌
他脱口而出的声音沙哑,仿佛夹着坚硬的铁
他说,他来自云南、贵州、四川接壤的地方
每一年要在绿皮火车上度过漫长而压抑的时光
他说他的儿子十四岁,只比我矮半个头
脑瓜子笨,读不进去书。过两年就该把他带出来了
从他的语气中,我听不出快乐,也听不出忧伤
我怔怔地盯着玻璃和几匹野狼经过的戈壁
不说话。他又转过头和别人说,和流动的风说
和月亮说,和戈壁为数不多的植物说
也和脚下沉睡的古国说,最后对着玻璃自言自语
万千星辰在头顶旋转着,映照出一个人的孤独
火车依旧向前,咣当声敲打着茫茫黑夜的四壁
这一夜,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睡梦中
穿越大半个中国
火车又经过武汉
傍晚终于来临,江面仍有水鸟新鲜的叫喊
火车迟缓地穿过成都、重庆、武汉
明暗交界线在末尾消失,无数支水做的箭矢
斜射在玻璃表面,发出“沙沙沙”的呻吟
在一节明亮的车厢中,鼾声如雷
使光线中也多了无数暗礁,使克制烟瘾的青年戴上耳机
使我们如江中飞地,日夜经受水珠煎熬地清洗
几位在宜昌下车的阿嬷[]重新和我说话
询问我的目的地——荆州,大意失荆州的荆州
她们都拿出精心准备的食物和我分享,中途
也会孩子气地抱怨“你吃她的不吃我的,我会生气的”
醋意和如火的热情,都嵌入浓厚的夜色
动荡随夜晚远去,遗留一圈圈浅白的水渍
崭新的风和阳光抚摸着,我爱的人仍
在臂弯安睡,而一生中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
楚王梦雨
“烫痛过的孩子依旧爱火”
——王尔德
游船获得叶的形体,被时间涂上斑斑锈迹
也适时“放出体内的豹子,老虎和忐忑”
巫山用焚烧的荷尔蒙衔接另一个梦
云鬓轻挽着的神女,你钟情的到底是什么
竞相开放的花朵,或是云雨后的赤忱
你狐疑地打量,清澈的眼睛滋生水花
两岸青竹摇曳,指认我楚人骚客的身份
“不,你不是那位人族君王”神女震悚
清脆地后退,一个漂亮的闪身化为山峰
扁舟在清冷的梦中靠岸,唇齿间的口诀
转换为导游的电子音“十二峰,神女峰到了”
前世今生不过一场幻梦。漫天的云霞如火
仿佛神女在昭示,“我爱得多疯狂”
“我的胸膛,多么滚烫”
注:1.湖北方言,对阿姨的称谓
2.张枣同题诗《楚王梦雨》
老皇宫遗址处
是一种消逝,也是一种递进
老皇宫付之一炬,取而代之的是农田
和农家乐。老板除了是老板
还是农民、厨师、账房、遗址讲解员
他口述的历史。带着他的偏见
比教科书的盖棺定论,更加真实
他熟稔遗址的格局,诉说着何处是东门
何处是皇井。南宋的火光如鞭,留下
黑色的启示。我盯着他和它们——
仿佛八百年来积蓄的悲伤,渐渐属于了我
隐秘的角落
四十几岁的男人在数钱,数着警戒线以下的寿命
嘟囔着“能挣钱的日子不多了”
灰尘像花朵般散去。他要尽力扮演好
某人的儿子、某人的丈夫、某人的父亲
瘦小的身体,在盐水中
反复腌制
在玛旁雍措的公路上
在玛旁雍措公路上,阳光比巴顿的鞭子更缓慢
纳木那尼雪山在迟钝中,享受造物主的浮动时辰
放牧的老人坐着抽旱烟,眼睛跟着转经筒,旋转
松弛的嘴,不断掏出生活的痛
偶尔也会用手指着饮水的牦牛,说它们口齿已生锈
大雪要来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风携带着晚祷声,惊起一湖的黄昏。迦吉寺撞钟的回音
像一条黄金大蟒在我们耳后不断滑行。继续向前走
会瞥见月亮从神山顶滑落,摔成一条闪亮的河
茶卡盐湖
怀揣刀斧的人,也怀着爱意
——题记
以水为镜,可以照见干净的灵魂
在茶卡盐湖,一群人赤着脚从我眼前经过
又走回。用脚趾试探着,摩擦着盐块
感受着盐湖粗糙又温柔的一部分
我不了解的事物太多,比如,面对盐湖
那个扎着小辫,胸脯肿胀的女孩
她究竟为什么而悲伤,又为什么而哭泣?
我的目光在她的背影里越陷越深,仿佛有种
命定的错觉。湖水漫向群山,沉默代替了语言
而水波谦逊地生长。茶卡湖沿岸驮盐的人
终有一日,身躯也会搁浅成为雪白的盐块
而围着茶卡高声歌唱的人,会接近神灵
一起身就会变成一只圣洁的苍鹰
正午的寺
神秘的事物依旧神秘。德庆寺
它的身体盛放了过量的慈悲——
满眼都是顿生的野草,和次第开放的野花
阳光中班禅留下的一小块阴影
还在白塔和经堂之间缓慢移动
它依旧沉浸在幻想中,野马吃盐
野牛看着火车驶过去,又低头孤独地吃草
正午的寺,万物柔和而宁静
它像天葬后的遗骨伫立着,我们花费了半天
才抵达它的腹地。我们携带了尘世的沧桑和痛楚
也携带了尊贵的布施,不知道该交给谁
只好用无边的沉默代替了语言
汉江码头,或父亲
一座水滋养的城市正变换着季节
两岸落木纷纷,遗址般的水码头
野蛮生长的陌生口音被晃动的江水复诵
他从阴影里走出,皮肤和铜像保持同样的颜色
胡须如刚割的稻茬
他有时暴躁如狮子,语气中夹着生铁
一举一动携带惊雷和闪电。有时也心细如针,平静如水
他穿着一身迷彩服,脚上是袜子搭配凉鞋
他固执地与世界习以为常的审美为敌,任旁人目光如炬
在纷忙的码头,他只是一颗疲于奔命的齿轮
吃力地搬运着,粮、盐、化肥、矿物……
如蚂蚁般的形体却隐藏着难以捉摸的力量
十八岁,他决意要将我护送至对岸
而他瘦弱的身体,则在另一些含盐的支流里
反复腌制。直到某一天,他跃入汉江中
最多只能游一个来回。他用疼痛和绵延的后遗症
提醒我,儿时的英雄已经彻底败给了黄昏
如今,面对平静而深邃的码头,像与父亲对视
我不知道应该怀着,怎样的心情?
【三等奖】
《忧郁的蓝血心脏》
“痛苦使哲学变得阔大。”
壮硕的的卢马样矫健的大师兄轻声
慢诵,夏天的操场情侣遍布,我们一同鄙夷
庸俗。左手挟着大部书本而右手
纸烟一枝,烟盒上是紫煌煌的滕王阁一座
掸灭烟灰等同虚画赣江水的浮沫
也警示天上的星星,告诉他们
人世的银河已经被压缩成这城市的沟渠
每一个佝偻着蹒跚的老人都曾是人间的
星星。也是精疲力尽、挣向河岸的蝴蝶
我放言道:倘若在群星奔赴大地时出生
新生的孩子必将有一个忧郁的蓝血心脏
不用胡乱揣测,他们的皮骨天然透明
血管幽蓝仿佛搓海水为绳线,捆绑虚无
所以我才夏天也着长袖,遮盖身体里一小块海洋
更多是掩饰肚皮的日益圆润,尽管
我是父亲为征服宇宙而生的孩子,但可乐
早在我学会走路前便将旌旗蔽满月球
大师兄点头,眉宇稍倾压下乌云一角,掐断一星火掐断
故土钱塘江十月的汹涌,再翻开手抄的洛夫
第十五页纸上女人们用红线绣字
“说着说着
我们就到了落马洲。”[引自洛夫的《边界望乡》]
“学会抛弃秋天,孩子们。”
到办公室,老师沉思了一刻钟,未曾注意到
还有斑树叶与我们同坐。这是为了维护浪漫
浪漫一旦哀伤,全世界糖醋的鱼就都会酸腥
甚至哭泣,即使玫瑰糖大块熬炖也无济于事
不,我说不。摇头的唯有喜好泡茶的二师兄
抚摸一只名叫二福的花猫而眼中踞白虎一对
端坐,前一秒刚魂魄出窍于日冕之上,学习
如何同十个海子一齐低低咆哮春天
我分明看见爱情锋锐,是一柄摘月而炼做的
好刀,横搁他腿上任由猫爪拨动
我不喝茶,我是最小的员工,只大口饮果汁
妄想种一片荷花于水星赤道,等火星的冰冠退作一颗
壮观的水晶,邀一个白桦树似的女孩去划小木舟采藕
她爱幻想木卫三上的海水也是甜的,苦涩的唯有地球
遍地铅铁,坚定不移的锡块衰老,所以安徒生才会写:
“她发现锡兵已经成了一颗
小小的锡心。”[引自安徒生的《坚定的锡兵》,叶君健译]
“为何还要谈论悲剧?”
远坐在白光下的大师兄敲一敲烟斗敲一敲
湛蓝蓝的天空。有飞机掠过头顶他便鲸吸
一口,喷吐淹没一个马孔多的雨水淹没先贤祠
待至圣母院的钟声广阔过北极方轻轻轻盈
一击,震却一切试图泛滥的历史,释放出
用翡冷翠千千万扇教堂彩窗喂养的青蝴蝶
不浮于水面的事物都可冠名神圣,地铁里
雪白的教皇们骸骨蹒跚,想最后只看一眼
孩子气哭泣的大海
我预感承载死亡的蜂鸟终有一天也会来我身边
用罂粟的口吻诱惑我,地狱也有艳丽的
琼浆玉液,也有女人水波赤裸,愿分我一缕
红色的莲芯。到时候我再不可置否地微笑吧
此刻我只关心粗短的猫爪未剪趾甲
不安分地四下晃动。我须去倒一杯酽茶
洗干净饱腻的灵魂好磨利眉毛似拔宝剑出鞘:
“放下猫吧,别让它再戳弄
我们本就血流不止的心脏。”
《摇滚歌手自画像》(组诗)
维克多·崔
我的黑发长满海浪,在靠近雪乡的国家里
肌肉与黑发,是我仰望恒星的基座
给我斧子,给我铁水,我会在工厂里画画
我不在房屋里沉溺鱼缸,初春冰块碎裂声
是吉他前奏,我那双习惯叛逆的手
就在这股萌芽的气息里寻觅率先成熟
也最先奔向死亡的精神
于是游荡,火车的红影子,是太阳洞口
久久徘徊的自由
我一路追随,沿路工厂与画廊都是山脉
等待我这位倔强青木点化
我不双手祈祷,不去后山隐居
我只在正面雨水中收集颜料与乐章
见过雨的精魂,夏空倾倒的水
都是井中之物
朦胧远方中的太阳,我把他归为繁星中的一颗
理性是我眼睛,我仍会为一枚针的痛感而悲伤许久
感性是我泪水,我无法忽视陆地上的饥饿,海底的沉船
干枯田野与瓷器碎片,战栗着我的肉体
我的步伐契合东方古老神话中的一位勇士
脚印沉重,飞鸟辞令讲述传说
烈烈大风,手拿着吉他与钢铁
永动列车与我的生命之间是无法弥补的距离
只是我的歌曲是不死马
在无限地接近理想主义
维克多·崔(1962-1990),苏联摇滚乐手,曾在工厂当炼铁工人
科特·柯本
年幼消解时光的法器,卧室里
自言自语,摸索乐器经络与穴位
父母争吵声,在客厅里来来回回
紧闭蓝色的门(我的中学毕业礼物)
打开窗户,荷尔蒙激发,我用低吟压抑
随手拿起勾线笔,黑白之间
是一只灰色小水象嬉戏声
出生时过于干涩,五行缺水
我却用火焰熔炼岁月模具
于是承认我的丑陋,耽于鸡尾酒
透过分层彩虹,发现一只蚊子
可爱的渺小的热闹的生命
自由地捍卫昆虫的尊严
而我一边正吸食烟蒂
一边对等待在衬衫上签下
我唯一书写美丽字母的孩子
温柔地劝诫:未成年人不要抽烟
二十世纪末尾,我反对的是我想反对的
当我拿着唱片质量抵抗销量绩效考核
无数音乐馆中的火热组成蒙太奇片段
浮现流行歌曲的泛滥
流脓苹果,争抢购买
幽路无法自由在天马行空的森林
采撷音符
热带雨林的潮湿让我恶心
身而为人,站起来!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
科特·柯本(1976-1994)美国涅槃乐队主唱。追求极致的“”垃圾摇滚乐
出自科特·柯本遗书
约翰·列侬
水手的风,在我母亲子宫里酿造浪子
父母站立在两个方向,我在陆地大海交接地
矛盾,痛恨,最后我跟陆地母亲走去
但海浪已经在未来种下诱惑的苹果
被海洋与陆地遗忘,我感谢
我的姑姑,我的姑父
乐器是我掩盖我如同石头一般历史的武器
自卑的猎豹隐身在悬崖峭壁
敏感怯懦是最好的引火物
叛逆滋生,噪音爵士乐
艾尔维斯点燃我的火山
躁动的废墟里
升腾起大战过后的露珠
每个口渴的人,面对我的乐队
更加口渴,更加热爱露珠
我没有经文,只有经济燥热里
同样火热的感官摇滚
致幻,飞翔,滑行
我一路走,火车出轨,流言也想窥视理想
但战机在古老亚欧大陆树叶点燃毁灭
反抗的肉体是赤裸的盾牌,街道上
无人可躲。我的丑陋就是那群人的丑陋
我的无耻就是那群人的无耻
乌托邦中脆弱的围栏,欲望的虫子是恐龙
原料的争夺,主义的对峙
人类创造,人类戕害
扳机的声音在我的圆形眼镜上方响起
带我回到提炼盐分的海——消毒的海
而我这个愈爱生活,愈爱糜烂的歌手
终将在争执过后进入坟墓,这是能对我
的复杂言行做出的唯一惩罚
《母星》(组诗)
疾病的隐喻
前额上空她感到无垠的白
漂浮,四周围猎有冷
吸氧机呼出形变的水雾
车轱辘,她想,要推向一盏长明灯
待灯盏灭,我将见耶稣
还是三头犬?
铁椅布囊括一张城市灰色的皮
母亲被注射入静脉,癌症
让她成为城中年迈的病毒
有时抱头在马路对面
蹲下,同“禁止泊车”的警告一哭
账单像每日消失的水果
果皮旋转、堆叠,然后腐烂
老鼠的哂笑中发臭,成为嘴唇边
湿润的猎物
她僵直其中一段再难直立的脊柱
去跟随马路中乱窜的潮水
那潮水里流淌着孩子
噢斑马线的白
穿过她的白色隐喻的童年
......活泼、干净、幼龄
可世界允许她第一次睁眼时
童年是红的。
侧切的刀光隐约浮现出
门外烧灼的脸。
如今一支钢笔立在面前,渴求纸的拥抱。
那就坐怀钢刀吧。
门外二极管以抽泣的频率律动
她明白,是母亲的疼。
当光圈把漫天短发吹得雪白
身体成为盛满射线的潘多拉盒子,灯灭
她感到冷,或许赤裸的母亲也是。
放疗室如常吟诵花腔:“内有辐射 请勿进入”
内有孩儿,请孩儿于子宫迅速撤离
内有母亲,女儿请勿进入手术室
疾病上空她感到存在的隐喻
虚无,四周围猎有冷
呼之欲出:世界内有世界,世界外有母亲
无物之阵
舞台顺黑丝袜的脚背而上,肌肤搭配小麦色
当叙述低于裙摆,臀部将更近于眼球
直立的衣领掩护施暴,镜头在艺术和生活间
断了翅膀。早晨微笑如阁楼上的天使
迎接蔬菜、尘埃、新鲜的妆奁。静谧蜷缩为
自卑的蛛网,这不属于自己的屋子里
你是女儿、妻子、保姆、妓女或谈资。酒桌上被
物化成高知们实施比较阅读的原始画本
高脚杯中堕下暗红胎儿,遵循面试官允许的决断
不得而知,微辞和嫉妒如何由传统生产
这是大写的人最心照不宣的时刻,对于规则以外的
阐释者称其为潜规则,并在晦暗中坚守古老
大写的人被二分,你不幸未能跻身入“人”的行列
成为其中之“一”,转动花瓶和月亮的隐喻
校园正容纳她们中更具牺牲精神的幸存者,不是吗
莫须有的阴柔折损阳刚,高学历惜败染色体
白色于有色中取得黑色的胜利。而当绳索套牢的脖颈
轴心般转动,你脱离种植园像鸟飞往山峦
面对失控的乖巧和奴性,恐惧如枪响轰然诞生,即使
深谙法律,解决提问之人不等于解决问题
被临座偶然发现,某次,鲜血于背面漫溯
展示生育权的象征,你找不到一条苦难的绷带
打人案的女孩与你流相同的血,沿着冰的
生锈的铁链和脐带。铁屋子中四面楚歌你放声
嘶吼,被认为失心疯,你找不到某个敌人
太多被动句了。姐姐展开护士的白帽子
发卡固定住十年如一日的编制岁月。谁会知道
你美术课的那幅水彩画儿,如今还眠于
背向故土的精装房抽屉呢?若真能够重走一遭
姐姐,莫要等啦,餐盘上你放凉的青春
疫情来了就戴紧口罩,捎上颜料,在这闭锁的
人间,和置换的命运不羞耻地走上三年
日月湾
白墙有着未干的潋滟,落满壁灯鹅黄的唇纹
你离开后,姐姐,春雨凝炼成枯燥的柴火
烟灰呼啸过日月湾我们吞海的童年
多么殷切的海啊,为试探着触电的指尖
呐喊水沫羞赧的惊蛰。你挑拣贝壳的空落
阖其野爱的门,喉头汹涌融雪般轻甜的吻。
夜色中乌云歌咏
春雷叩问两颗被爱淋湿的心脏,姐姐
为何我们的相遇总会让眼泪生锈、回潮?
你离开的顷刻我的嘴唇暗沉如两片杂味的铁
姐姐,我们还能否救赎厚涂鹅黄的旧帆布
趁松节油尚未抹去苦咸的线稿
你油画里方寸的日月湾只有我们和海洋
而我再度迷失入某场笔拟的定格,最后
为你乱一次方寸。
姐姐,我们离别的车站,业已涨满异乡的海
涂鸦的日月湾,也与我们的指尖同享孤单
母星
终于哄睡,你安眠如松鼠。化疗后
微倦煎熬着中成药
闹车潮将人类无期裹挟,夹道的香樟不笑
打惊你剥丝的白发。
你也曾爱朱红波点裙,烫着蛋卷
或能偷你许久伤神。
何时伊始,用皱枯形容你的手和面庞?
洞庭岸我摇断消瘦的蒹葭,扣于头顶
想象这是多年前,某捧独立的小腹
梦见这是多年后,一根白发远行的替身。
噢母亲,忽而在野黎蒿沐浴的湖泥
以无拘束少女的声音歌唱——
我们灵魂的烧衣从身体变得透明,只剩宙海
语言在新生儿粼粼的唇间溃散。此刻
荒原般、我年幼的母亲,你一个小小的笑
就能搁浅整座赤裸的奈何桥
南之山
飞鸟分鬃朝霞 想起你时 雪松便下起雾来
小玖 篝火旁编好马尾辫毕剥尘埃
我们背上彩虹悄然攀缘凉意的海拔 南之山
包容小心的争吵和爱。太阳鸟
折叠长短歌啼 村宅与泉水鸡小店融为一体
蒸汽正隔柴火 摇响厨娘的耳环。
多年以后 如果你还在此 山坡旁下水的小径
会嘤咛得更欢愉吗?大隐南之山
半阖眼眸 在城市中坐化 我们用登高的步履
丈量脐带的嘉陵。天野在新芽里谢幕
我与你习得葛叶的慵懒 繁星将晚风收容
闲书仰躺 漫山青丝垂落。
再往春的呼唤走些 就酣眠入樱花瓣蕊 就往
四季的初生去 你引退料峭的时空
牵起雪松肃肃回响。清澈的 我面纱的南之山
再起雾时 她会不会拂敛规俗翘首
愿我归来吧,小玖。
衷心感谢
全国各地学子的热情参与
与我们一同书写
充满希望的明日之诗~